【古风/南糖】此生只得挽臂饮酒一时 兵戈相见一世

——

去年发的一篇,重新改过。

大体上还是能看的。

——

[上]

“如果可以选择,你要爱情还是山河?”

他抬眼望向远方,记忆中当初满眼无际的黄沙也是这般的令人窒息,

“我想,他已经给了我答案。”

“是什么?”

“他爱我,也给过我山河。”

 

——

是夜,残月皎洁,不见辰星。

帐内才续了灯,金南俊仰头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,也不知是酒烈还是别的缘由让他蹙起了眉。

目光游移,终是落在了坐在他身边的人——他最得力的副将身上。

这位在一个时辰前来到他帐内,以助兴为由邀他一同饮酒。
——却直到此刻都一言不发。

而且若他这副不拘小节的样子让手下的将士看了去,恐怕他平素的儒将形象便会一去不复返了。

金南俊心下疑惑,却也猜到他这番一反常态的举动背后,定有些难言之隐,以他的性子,着急也是问不出的,因此只是无言。

 
直到瞧见那人拿着酒杯的手都开始不稳,才缓缓开口,

“如不出我所料,只需明日一战,此番就可告捷回朝。既是说好助兴你又为何如此?”

不出意料的无人应答,他无奈,开口唤着那人的名字,

“玧其…?”

“你会赢吧?”闵玧其有些突兀的问题让金南俊不由怔了半晌。

四目相对,他看见闵玧其的双眼依旧平静如深潭,可又像起了大雾,他看不清楚,但那眼神毫不回避。

 

其实他并没听错,闵玧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疏离的一句“你”。
不是“我们”。

没等他回话,闵玧其就收回了目光,斟了一杯酒递给他,换了个人似的倏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,俯身轻拜。
“那为此,让属下再敬将军一杯,如何?”

 

—— 

渡此夜成歌,
揉此古调入酒,
斟此生情深意浓,
终饮过往血泪入喉。

——

 

金南俊辗转沙场多年,不至于自诩骁勇,对生死却的确不甚在意;

更不是苟且于儿女之情的泛泛之流,但面对闵玧其他却不能说不在意。

 

他们的感情怎用一杯酒就可轻易告别?

如果能早一点看出闵玧其故作决绝的姿态,能品出被深藏在酒里的那分犹豫。

 

那闵玧其问的那句“如何?”

也一定会得到他的回答。

“不如何。 ”

 

 

[中]

 

这是不宣的离别,冷眼中炽烈;亦是无期的新约,无语却千言。

 

翌日寅时,一名将士慌忙来报,

闵玧其帐内已空无一人,且没人注意到他何时离开。

金南俊故作镇定的让其退下,又发狠的命令此事万万不可声张。 

他自是有些慌神,可这茫茫荒野,又能去哪里找到何时?

 “你会赢吧?”闵玧其近似呢喃的话语还若即若离的仿佛在耳畔回响。 

多年身先士卒的戎马生活,让金南俊向来不惮去思及最坏的可能。

可他也无法忽略心中那种不断萌芽的异样,正起燎原之势的疯长,攫取他的心绪。
——闵玧其骗了他,一种人们常称之为背叛的欺骗。

他握住佩在身边多年的利剑,就仿佛那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不得呼吸。

今日一战势必要得胜班师,而却在这样间不容发的时刻折了那股一直在他背后乃至他心里
最为坚实的力量。

这样的事,就算他平日里是再运筹帷幄的主帅也难以预料。
 
是啊,一定要赢。
如若与我兵戈相向的是你,刀剑无眼,我也不会留情。 

晨光熹微,野云卷去天际万里,一片阒寂掩盖了愁字深长。 

金南俊收敛了一时情起的寡断,他仍是那统领三军过关斩将的英雄。
——不过,再找不见那个与他并肩的人。 

而于人世苍茫中,希望愈深,失望愈甚。

此时金南俊按兵不动,远远望着那立于军前的人。 
驭白驹胜雪,玉勒雕鞍。 
那是曾经和他携手纵马,誓要游遍这天下的人。 
如今只影独人,并为参商。 

 

金南俊有太多话郁结于心,有太多疑问,可此时此刻他不能问,以后也问不得。

世间事,唯爱情,刀枪不入百毒不侵;

也独是爱情,不堪一击一触即溃。

 

闵玧其,此战无关爱恨,只为了这金戈铁马、大漠烽烟。

如果你还爱我,记得全力以赴。

留你的命给我,给我一句正式的道别。

或者来杀了我,由你来愧疚。

血沫飞溅,战火未竭,他拔剑出鞘,便势不可挡。 
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敌人为他和闵玧其之间铺就一条血路。

闵玧其昨夜喝了不少的酒,还连夜遁逃,撑到此时终不敌金南俊愈盛的怒气。 

闵玧其是想赢的,选择离开是最简单的证明。

可他大概是情愿输给他的,不然也不会直面指在他面前的金南俊的剑锋。

他是准备好接受这一切的,在金南俊那短暂停留在他身上的凝视里,他笑的一如当初。
可他大概也没想到金南俊会放过他。

“你走吧。”
“留不住你,我便放过你。” 

 

那天金南俊打马长去,对他如此说。

[下]

 

除了对胜利振臂欢呼,大多数人还是对闵玧其叛逃的事情有些不明就里。
但金南俊不提,此事也不过是飞短流长的传这一时,不了了之。 

这时,有人递上了一封信, 
金南俊接过,看见信封上熟悉的字体,手中的动作一滞。

皱眉瞥向一旁低眉顺耳的属下,
那人当即一五一十的解释道,之前是怕将军看了之后作战决策受影响所以私自扣下…… 
但是一个字也没入他的耳。 

他展信细读,

—— 

予你展信欢悰,却是陈词。 

 

此生相识相爱不逢世,是对的人,又如何?

挽臂饮酒也只一时。
 
无从解释的欺骗你,是我的使命。
我终要履行我的使命,
却抵抗不了宿命。 

 

可我的宿命,又为何是你。 

闵玧其 

 

——

 

看着金南俊读过信无力地靠在椅子上,一边尚未离去的属下轻轻叹气。

 

他方才拿到一封信,在他前来金南俊营帐的路上别人交给他的。

上面,是和这封一样的字迹。

 

他皱眉,自是不愿转交的。

甚至有一刻在考虑该不该毁掉。

 

这个临阵脱逃的叛徒。

 

可当金南俊事态的脆弱毫无掩饰的暴露,他犹豫着,还是从怀里摸出那封信,无言的递给了他。

他分明能感觉到从那双眼里倏然生出了希望,随着他那几秒的毫无动作而愈演愈烈。

 

一瞬停止流动的时间又忽然快马加鞭的向前。

金南俊接过,打开,凝视。

 

暴风雨中那一点徒然亮起的火光,注定被浇熄。

 

算你守信。

 

若前一封信闵玧其字里行间满是偷藏的情分。

而这用血用力涂抹出的寥寥几字,则是他最后烙下的温润暗红色的诀别。

 

春风枯将梦归送,

那爱恨偃旗息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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